态的心理深刻显示出传统文化对中国女性在心灵上所造成的巨大戕害。然而,在老舍的笔下,虎妞的这种性要求是不被理解和同情的。他给予虎妞性本能过多的道德批判。“构成老舍创作动力,并最终成为其作品中某种深层意蕴的,是老舍对城市中‘欲’(情欲、财产贪欲等)的嫌恶,对
[4]
城市人化关系中‘丑’的反感,都是出于道德的审视”
最后,从人物关系上看,老舍通过虎妞——祥子——小福子三人之间的互动关系来一步步地揭示虎妞这个复杂人物形象所获得的社会反响。透过祥子的眼睛,通过与小福子这类天使型女性的比较,老舍对虎妞这个形象所表现出的强烈的厌弃态度一一向我们展现出来。祥子对虎妞的态度是:
想起虎妞,设若当个朋友看,她确是不错;当个娘们看,她丑,老,厉害,不要脸!就是想起抢去他的车,而且几乎要了他的命的那些大兵,也没有像想起她这么可恨可厌!
想想她的模样,他只能摇头。不管模样吧,想想她的行为;哼!就凭自己这样要强,这样规矩,而娶那么个破货,他不能见人,连死后都没脸见父母!??他晓得她的厉害!要成家,根本不能要她,没有别的可说的!要了她,便没了他,而他又不是看不起自己的人!
在车厂子的时候,他常帮她的忙,现在越看她越讨厌,他永远没恨人像恨她这么厉害,他说不上是为了什么。家里的不是个老婆,而是吸人血的妖精!
反过来,我们再看看祥子眼中的小福子:
在他的眼里,她是个最美的女子,美在骨头里,就是她满身都长了疮,把皮肉都烂掉,在他心中她依然很美。她美,她年轻,她要强,她勤俭。假若祥子想再娶,她是个理想的人。??在她身上,他看见了一个男人从女子所能得的与所应得的安慰。他的口不大爱说话,见了她,他愿意随便的说;有她听着,他的话才不至于白说;她的一点头,或一笑,都是最美满的回答,使他觉得真是成了“家”。
曹先生的话能感动他,小福子不用说话就能感动他。??她,现在,就是他的命,没有她便什么也算不了一回事。??他的身体,精神,事情,没有一处不需要她的。??天下的女人多了,没有一个像小福子这么好,这么合适的!
透过祥子的眼睛,看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祥子对这两个女性的看法和态度是如此的不
[5][6]
同,对恶女型女性虎妞的厌恶、仇恨,对天使型女性小福子的喜爱、赞美,这些折射出了作者的性别观念。老舍心目中的理想女性形象是小福子这样的天使型女性。这样的女性形象是贤妻良母型的,是中国传统意义上普遍赞赏的女性。在外貌上,她美丽端庄、匀称大方,在性格上是温柔善良、宽容贤惠,在能力上表现出既能吃苦耐劳、勤俭持家,又能应付压力、勇挑重担,甚至可以为了家庭牺牲自己,富有奉献精神的女性,这是大多数中国男人心目中的贤妻良母形象。“辛苦一世的劳苦妇女被人记起母亲式的形象特点,因而成了慷慨、博大、宽厚、能承受命运给予的一切的大地之母。哑的女性获得了远远超出自身性别个体之外的价值,她代表着社会革命的
[7]
新兴的意识形态极要寻找的精神及物质之根——理想中给人安全感和希望的下层劳动大众。”在面对女性自我主体性被为妻、为母、为媳的角色意识所销蚀的精神痛楚时,只能微笑地承受,不能审视、不能反叛。女性的主体性在男性面前是被压制和抗拒的。老舍始终把女性定位在家庭关系中,只希望她们在家庭生活中尽到自己的职责和义务,而不相信,也不奢望她们在社会上有多大的作为。这种表面上对传统家庭型女性的肯定,主要是“从男性中心意识出发维护女性传统
[8]
美德给男性家庭生活带来的实际便利”。老舍认可了祥子对虎妞的憎恨、迁怒,反映了老舍对女性男性化倾向粗鄙化倾向的厌憎。老舍以喜剧的嘲弄态度把不守妇道、主动追求人生幸福的女性丑角化,使她们失去悲剧人物的崇高感。即使是她们的人生伤痛,也因此残酷地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失去让人同情、理解的价值。《骆驼祥子》中作家对虎妞之死的悲剧性感受仅限于把它当作是件祥子又要花钱而不得不失去车的倒霉事,并没有赋予虎妞生命丧失本身以悲剧意义。老舍以揶揄的口气夸张地叙述虎妞在怀孕、生产这些事上能体现出的愚昧、懒惰、虚荣、迷信,最终让这一系列滑稽闹剧以虎妞的死亡作为结局。
6
老舍的男性中心化的传统性别观念在虎妞形象的塑造上所表现出来的情感态度就是对虎妞这类主动型的恶女形象的厌弃。探其原因,是虎妞的形象从根本上违背了男性对女性所框定的道德规范:美丽、温柔、善良、贤惠、吃苦忍让、恪守礼节,这些是父权制社会强加给女性的价值标准,而女性为适应这个社会,被迫接受,并转化为自我的价值标准。西蒙娜·波伏娃说:“一个人不是天生成为女人,而是变成女人的。没有生理的、心理的或经济的命运能够决定人类女性
[9]
在社会中的形象,是整个文明造就了这一产物,处于男性和阉人之间,它被描绘为女性。”女人是后天文化造就的,性别秩序从来就不是与生俱来的,是在后天环境中形成的。在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历史和完备的伦理体系,使得“女性应以持家为重”的思想根深蒂固。女子自幼就接受这种暗示,并将种种禁锢内化为自觉遵守的行为规范。女子无才便是德,历来是男性对女性的道德化期待,实际上却是男性捆绑在女性身上的一道沉重的道德枷锁。当女性作为“历史的盲点”而存在,作为被控制、被奴役、被监视的对象,接受着父权文化从各个方面所施加的影响时,也
[10]
不自觉地受到精神上的毒害,染上这样那样的精神痼疾。而一旦有女性越轨,便会群起而攻之。虎妞的所作所为便成为男性无法容忍的异端与怪物。老舍对虎妞的描写,没有冲出男性视觉的局限,是在男性观念的制约下,对虎妞的性格进行了一定的夸张。白薇曾指出:“在这个老朽将死的社会里,男性中心的色彩还浓厚的万恶社会中,女性是没有真相的!什么真相、假相、假到牺
[11]
牲了女子一切。各色各相,全由社会、环境、男人、奖誉、诽谤或谣传,去决定她们!”女性的一切都被这个社会所规定,虎妞这个打破传统文化规范的女性在人们眼中就是异类,她不符合父权制社会的审美标准。在这样一个社会中,女性是“虚假解放的典型产物,她是男人实际上是
[12]
惟一主人的世界上,只有空洞的自由:她诚然是自由的——却没有结果。”在以男性为主宰的社会中,女性永远无法超越“他者”的地位。女性的无奈在这个社会是根本摆脱不了的。社会对女性的规定是出于男性自身的需要,由于女性的温柔使男性获得了“温馨世界”,为男性创造了“审美对象”,她们才获得了男性的承认(爱情是一种证明),并由此才“观照”到了自身存在的
[13]
“价值”。迎合了社会所规定的标准,女性的价值似乎才可以体现出来。老舍等一些作家在他们的作品中也往往自觉不自觉地透露出这种男性中心化意识,用传统的性别观念去审视文学世界中的人物。他们往往把主动型女性妖魔化,把女性主体性认为是对男性主体性的压抑,并且拒绝同情主动型女性的生命困境,以喜剧的态度丑化、嘲弄主动型女性,从而把试图僭越封建女奴道德的女性刻画为谋夫、欺夫的恶女人。在老舍的笔下,这类恶女损人、毁家,是不幸的根源。男人尊严的丧失、生活的无奈、精神的低靡、心灵深处的痛苦以及悲剧性遭遇乃至悲剧命运都与她们有关。他从男性自我防御的立场出发,将对女性主体性的恐惧与厌弃在虎妞形象的塑造中表现了出来。“厌女文学是男性敌意的主要载体。??在男权制社会的所有艺术形式中,厌女文学宣传男性敌意是最直截了当,其目的是强化男女两性各自的地位。??男权制意识编选了一整套有关妇女的理论依据,并较好地达到了这一目的。这些传统观念在很大程度上仍在侵袭我们的意识,影响我们的思想,以致很少有人愿意承认它们的存在。我们现在所知的妇女的形象就是由男性一
[14]
手制造并且是符合其需要的。这些需要来自男性对女人‘另一性’的恐惧。”
参考文献
[1]卜卫.媒介与性别 [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99:298.
[2]刘禾.再也没有母亲 [M].首尔:首尔平民社,1995:169. 转引自:李素贞.资本主义父权制下的多重性别关系——重读《骆驼祥子》的性别化现实[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7(3).
[3]雷达、李建军.百年经典文学评论 [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3: 623.
[4]温儒敏、赵祖谟.中国现当代文学专题研究 [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81.
7
[5]石兴泽.从女性形象塑造看老舍文化心理的传统走向 [J].聊城大学学报,2002(5). [6]卜卫.媒介与性别 [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99:228.
[7](美)凯特·米利特、宋文伟译.性政治 [M]. 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0.
8
百度搜索“77cn”或“免费范文网”即可找到本站免费阅读全部范文。收藏本站方便下次阅读,免费范文网,提供经典小说综合文库电大汉语言本科毕业论文《浅谈老舍的性别观念对骆驼祥子创作的影(2)在线全文阅读。
相关推荐: